孤单旅程:长沙“胖哥”的最后人生
4月11日晚10点15分,因为肝硬化和肺部感染,杜勇离开人世,终年35岁。
21岁时,杜勇的父母先后因为癌症离世,自己原本在网吧的工作突然黄了,随后的十多年里,他靠着低保和游戏代练勉强为生。杜勇从小就比较胖,从20多岁到35岁,失去父母的关爱之后,杜勇的体重越来越重,生活圈却越来越小,最重时达到400多斤,身体越来越差,直到今年3月住院,一位护士长苦苦劝说之后,他才答应减肥,但为时已晚。
最开始,我想用相机记录杜勇出院后减肥的过程、以及减肥后的新生活。然而,出院后没几天,他又发烧感
我第一次和杜勇见面时,他正因肝硬化导致腹积水住院。和他交流,能从他急促的呼吸中感觉到他身体的虚弱。好几晚上没怎么睡觉,他黑眼圈很重。
10多天后,杜勇出院,在老式小区的五楼,一个70多平米的房子里,继续调养。杜勇趁机玩玩游戏,他微薄的收入中一大部分就是通过在家玩游戏挣的。杜勇说他从小就很胖,但小时候有父母看着,体重基本还在控制内,那是他最幸福的时光。
杜勇的电脑已经很旧了,键盘满是尘垢,几乎看不见上面的字母。这是他谋生以及与外界沟通的重要通道。杜勇最怕的日子就是过年。他最要好的几个朋友都回家了,没有人来看望他;小区的商店和小餐馆都关门了,连盒饭也吃不到。
回家没几天,他又感冒发烧了,吃了感冒药后,他用被子严严实实的捂住身体。第二天,杜勇自己量了量体温,发现体温降下了,他感到很惊喜。
高烧退下去后,杜勇很开心,悠闲的躺在床上,跟我聊着他以前他上中专时候的同学,都是些10多年前的往事。杜勇说,朋友每次探望他之前都会给他打电话,他听到这样的消息就会提前兴奋起来,就像下了很多天的雨之后,突然阳光照在阳台上的感觉。
没过几天,杜勇再次感冒发烧,这次比较严重,吃药没有效果。杜勇急切地穿上衣服准备去医院,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。
此时下楼对杜勇来做非常的困难,基本上他每下一层楼都会坐着休息几分钟,5层楼他花了20多分钟的时间才走完。他同学罗文(化名)一直拿着凳子紧跟在他身边,之前好几次住院都是罗文在帮他。
在医院打了针,杜勇的病情有所好转。虽然身体很虚弱,但每次医生换药时,他都会盯着点滴瓶,问是什么药以及什么价格,要是价格过高他会让医生退掉。
3月27日,杜勇打电话告诉亲戚自己再次住院的事情,商讨谁来做他的监护人之类的问题,他原本把希望寄托在离他最近的舅舅身上,但那天商讨的结果让他失望。最后决定,他在衡阳的姑父、表姐以及两个叔叔共同照顾他。
尽管杜勇身体十分的虚弱,连站着都十分的吃力,但他却坚强又固执,在厕所里取大便检测小样,不愿意让旁人帮忙。一个人生活,生病了就最麻烦。小诊所不敢给他打针,大医院让他住院他又没钱。很多次最后都是自己在小药房买了两包五毛钱的退烧药回家,喝下就躺着。
杜勇上完厕所后慢慢的把腿移到病床上,杜勇的腿部由于水肿,一些液体从腿部渗出,发出难闻的气味。杜勇只能把腿露在外面以免弄湿了被子。去年冬天他的腿部渗水持续两个月,睡觉的被子经常一晚上就被打湿了,第二天只能把湿了的被子晒晒,盖另一张被子,轮流换着用。
病床旁的表姐和姑父显得很疲惫,为了照顾杜勇,连着几晚都没怎么睡觉。
但杜勇因肺部感染病情还是越来越严重,呼吸困难,医院给他带上了氧气罩。
4月4日再次见到杜勇的时候,他已因为病情恶化被转到抢救室,身体难受,好几天吃不下东西,当天他只喝了几口我带过去的龙骨玉米汤。
4月7日,杜勇神智模糊,经常会做些拔管子不配合医生治疗的举动,一位医生跟杜勇拉钩,让他保证下次不会再做这些事,杜勇答应了,尽管他对那些不配合的举动完全没有印象。
在为数不多的清醒状态下,他请求亲人和同学搀扶起他,看看他之前写好的协议委托书。
4月7日,让我没有想到的是,这是我和他的最后一面。4月12日下午2点多,我接到他同学发来的信息:“杜勇昨天晚上去世了”。而我的手机上还保存这杜勇十多天前发给我的消息:“如果我身体好了,我们一定能处成好哥们。”我想他一定很珍惜每一个朋友。
4月17日,杜勇的葬礼在他衡阳叔叔家举行,几个生前的朋友和同学专门从邵阳赶来参加葬礼。在朋友们印象里,杜勇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,不愿麻烦朋友。朋友感叹,要是当时他能坚持减肥,也许结果不是这样。 杜勇去世后的第三天,我再次来到他生前居住的房子里,屋子里的气息和物品摆放一如往常。杜勇曾说,等他病好了就出去租个房子,然后减肥,再去开一个小烟酒店,开始新生活。他这个普通的愿望,终止于4月11日。根据世界卫生组织的报告,每年,至少有280万成人死于超重或肥胖。 |